腳下的土質乾鬆,壤層的砂石讓此處幾乎寸草不生。而紅色荒野的盡頭是一棟褪色成乾枯稻草色的屋子。長廊上的搖椅瀕臨解體,奄奄一息地靠幾根生鏽螺絲維持著最後的喘息。
折皺的地圖幾乎被乾燥的風沙吹磨去邊角的印刷墨水,蘭緊緊捉著這張紙,好讓他別徹底迷失在這處他驅車二十幾公里前來的荒野。
世界進步越發快速,而跟不上運轉的老舊事物——就像這棟房子,靜靜被遺忘在夜晚透不出霓虹燈的蠻荒地帶。儘管被人們稱作野蠻之地,此處卻不見得比都會那些衣著光鮮的人類來的醜惡。
男人在大熱天裡依然穿著不合時宜的外套,登山靴的軟橡膠底從雪地換成了熱柏油的場合,耐用程度降了至少三分之一,磨損的程度讓蘭一邊分心著,一邊蹬上了咿呀作響的木板長廊。
門板即使上鎖也阻擋不了非人的輕輕一推,室內揚起了一陣不流通的空氣,和在陽光下閃閃發亮的塵埃。大門斜對著一座上樓的階梯,左側是廚房,右側則是客廳。
未經受邀的訪客定定張望了下,拉下遮蓋口鼻防沙用的布巾,選擇踩上樓梯前往二樓。
他其實沒有計畫。這不是入室搶劫,更不是鬼屋冒險,他從某具再也不會回暖的人類屍體上翻到一張旅行支票和護照,感謝網路將人們主動曝露隱私的舉止給常理化,讓他只靠一個姓名就能沿著那些蛛絲馬跡找到這裡。
二樓起居室的牆壁被刷成麥芽色,整理乾淨的床頭立著一張母女合照,在兩張大大的笑容面前,蘭擺弄著室內沾灰的私人物件。梳子、香水和過期脂粉的器皿。
最後他伸手拉開了白蠟木衣櫃,男人寬大的手背撫過珊瑚色毛呢的厚實,和淺藍絲質的冰涼細滑。期間他的動作驚醒了一頂羽毛裝飾的帽子落下,彷彿終於有誰發現這名不速之客的到來,敲擊出的提醒卻沒有成為獵物們逃生的希望——房子主人再也不會回家了。